暮春的汴京城，細(xì)雨剛歇，姜府后花園的青石板路上還洇著濕漉漉的水光。廊下掛著的羊角宮燈被晚風(fēng)拂得輕輕搖晃，將姜玨頎長的身影投在雕花欄桿上，忽明忽暗。
作為姜家長房嫡子，姜玨素日里總帶著三分溫潤笑意，可此刻他眉峰微蹙，那雙總含著暖意的眸子掠過一絲冷冽，正落在堂弟姜溯身上。
姜溯剛要開口辯駁，觸及堂兄眼底那抹不容置喙的警告，到了嘴邊的話頓時(shí)噎了回去，悻悻地別過臉，手指無意識(shí)地絞著腰間的玉帶。
路雪溪立在一旁，藕荷色的裙裾沾了些草屑。她垂著眼簾，纖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淺淺的陰影，誰也猜不透這位寄養(yǎng)在姜府的表姑娘心里在想些什么。方才陳氏在花圃里被當(dāng)場拿住時(shí)，她就站在不遠(yuǎn)處的芭蕉樹下，手里那柄描金團(tuán)扇還停在半空中。
兩名身著皂衣的鋪兵正押著陳氏往外走。那仆婦發(fā)髻散亂，青布裙褲上沾滿了泥土，嘴里還在不停念叨：“我沒有偷東西……那是保家宅的……”
總管捧著個(gè)烏木托盤，上面放著幾枚銹跡斑斑的銅錢和一縷紅繩纏裹的頭發(fā)，快步走到姜瑜面前躬身道：“大小姐，這便是從牡丹花叢下挖出來的物件。”
姜瑜正站在一株新開的芍藥花前，指尖剛撫過帶著露珠的花瓣。聽見總管問話，她轉(zhuǎn)過身來，月白色的襦裙被風(fēng)吹得微微揚(yáng)起：“燒了便是。”
說罷，她從腕間褪下一只成色普通的銀鐲子，遞給身旁的青衣小廝：“去東市找張記銀鋪，兌五兩碎銀，送到城西柳樹巷第三戶人家。”
姜玨恰好瞥見這一幕，眉頭幾不可察地挑了挑。今早他剛讓人送來一錠五十兩的官銀，說是給妹妹添置些新首飾，沒成想她轉(zhuǎn)手就分了一半出去。但他并未多言，只靜靜看著小廝接過銀鐲匆匆離去——既是給了妹妹的東西，如何處置自然由她心意。
前廳的紫檀木大書案后，姜鴻禎正捻著花白的胡須聽總管回話。案上擺著的青瓷茶盞還冒著熱氣，氤氳的水汽模糊了這位致仕老臣臉上的表情。
“……明周在花圃里翻土?xí)r，一鋤頭掘出了這些東西。依大小姐的說法，是那陳氏埋下去竊取咱家氣運(yùn)的。”總管垂手侍立，聲音壓得極低。
姜鴻禎放下茶盞，杯底與案面碰撞發(fā)出清脆一聲：“那孩子竟懂這些旁門左道？”
“或許只是巧合。”總管斟酌著回道，“奴才查了府里的流水賬，這一個(gè)月來不管是商鋪進(jìn)項(xiàng)還是田莊租子，都沒什么異常。陳氏埋的那些東西，瞧著也不像有什么用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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