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世伯夫婦全然未察姜府眾人的錯愕，急切地往前湊了半步，宋夫人手中的黃綢包裹微微晃動，露出里面暗紋錦緞的邊角：“姜兄，求您務必通融，讓我們當面給姜大師賠個不是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姜禹同張了張嘴，喉結滾動半晌才找回聲音，語氣帶著幾分不自然：“瑜兒她……此刻不在府中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她何時歸府？我們在此等候便是！”宋世伯急忙追問，指尖不自覺攥緊了腰間的玉帶。姜府眾人面面相覷，姜溯垂在身側的手悄悄攥成拳頭——總不能說這位剛認回的大小姐被他們逼得搬去別院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僵局之際，姜玨緩步上前，玉冠下的眉眼含著溫和笑意：“宋世伯莫急，瑜兒今日恐難回府。不如我先遣人傳信于她，若她方便，我便帶二位直接去別院見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此甚好！”宋世伯如蒙大赦，連連拱手。姜玨頷首示意，轉身對廊下候著的青衣小廝低語幾句，小廝領命快步離去。不過半盞茶的功夫，小廝折返稟報，姜玨這才轉向宋氏夫婦：“瑜兒已知二位來意，她說即刻動身前往宋府，與二位在府中詳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世伯夫婦大喜過望，也顧不得與姜家人寒暄，匆匆告辭。姜玨緊隨其后：“我送二位一程。”目送三人的馬車消失在夜色中，姜禹同才沉聲道：“宋家這般急切，定是宋阿圓出了變故，多半是瑜兒先前提醒的事應驗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宋府與姜府相隔兩條街，馬車行至朱雀大街時，恰逢姜瑜的青布馬車從側巷駛出。兩車并轡而行片刻，最終一同停在宋府朱漆大門外。宋世伯掀開車簾，見姜瑜身著月白襦裙，外罩一件水綠披帛，鬢邊僅簪一支白玉簪，看上去不過是尋常世家閨秀，眼中不禁閃過一絲疑慮。

        宋夫人卻快步上前，一把攥住姜瑜的手，指腹因急切而微微發涼：“姜大師，今日是我有眼不識泰山，您大人有大量，莫要怪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姜瑜輕輕抽回手，目光掃過宋府門庭懸掛的兩盞走馬燈，淡淡道：“先入內再說吧。”宋世伯夫婦忙側身引路，穿過雕梁畫棟的回廊時，宋夫人不住地解釋：“阿圓每日午后都要去后園的秋千架玩耍，您今早提醒過我們，可我當時只當是孩童戲言，依舊讓丫鬟帶著她去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過一刻鐘的功夫，丫鬟就慌慌張張來報說阿圓不見了！”宋世伯接過話頭，聲音里帶著后怕，“我們只當是遭了歹人，調了府里的鋪兵四處搜尋，最后竟在荷花池邊的假山下找到了她。本以為只是受了驚嚇，誰知回房后沒多久，她就直直倒在榻上，任憑怎么叫都不醒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府里的醫官診了脈，說脈象平穩，查不出半點異樣。”宋夫人眼圈泛紅，從袖中取出一個錦囊，里面裝著一撮黑灰，“正要送她去太醫院時，丫鬟整理她衣襟，掉出了這個——這是您今早留下的護身符，我原讓下人丟了，想必是阿圓偷偷撿回來藏在身上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姜瑜捻起一點黑灰細看，指尖傳來細微的灼意：“這是擋了邪祟所致。”說話間，幾人已行至二樓臥房外，剛推開門，一股熱浪便迎面撲來，伴隨著刺鼻的硫磺味。

        宋世伯下意識將姜瑜護在身后，卻見姜瑜抬手輕揮，那道撲來的火舌便如被風吹散般消散無蹤。房內景象隨即映入眼簾：靠窗的位置搭了個簡易法壇，案上擺著三清畫像、桃木劍、黃紙符等物，一個身著黃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正手持桃木劍，圍著榻上的宋阿圓踏罡步斗，嘴里念念有詞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媽！您這是做什么？”宋世伯看向站在一旁的宋老夫人，語氣帶著幾分無奈。宋老夫人體態豐腴，穿著一身絳色錦緞褙子，聞言上前幾步，手里的佛珠串嘩嘩作響：“阿圓這分明是撞了臟東西！我特意托人從清風觀請了明塵道長來作法，道長說了，保準能讓阿圓醒過來，還能變得更伶俐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們已經請了姜大師來……”宋夫人面露難色，她雖不懂玄學，卻也知同時請兩位術士上門不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請什么大師？”宋老夫人斜睨著姜瑜，上下打量一番，嘴角撇了撇，“不過是個毛丫頭罷了，能懂什么驅邪避煞？我看你們就是病急亂投醫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姜瑜聞言，眉梢微挑。她抬手拂過鬢邊的白玉簪，目光落在那兀自作法的明塵道長身上——只見他揮劍的手勢虛浮，符紙上的朱砂印記歪歪扭扭，顯然是個濫竽充數的江湖騙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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